第五十七章勒杜鵑

今天是我認識你的第1165天。

你可能已經記不真切，或者分不開來，但獨獨這個世界的我，擁有著一只貓。

它長得很抽象、脾氣也有些怪。

淺灰色的毛裏帶點黃，是一身斑紋似漆的毛色，這讓它看不出品種，沒有名字。

國一冬假，我的貓走丟了。我焦急地便拜托大家幫忙尋找。

從日出，到日落。

繁星之下，你抱著一團爆炸的棉花向我跑來。

“它被野貓欺負了，還在應激呢。”

你繞開我，把貓交給了身後的父親。

他接過貓的時候，我分明地看見了你手臂上交錯的血印。

我不知所措，正思索著是要先道歉，還是應該先道謝，就聽見你笑著調侃：“苦沙彌先生，以後要看顧好你的貓哦。”[1]

這是我的摯友，我忽然第一次生出這樣的念頭。

卻熟悉得好像演練過很多遍。

今年，是我認識你的第35年。[2]

5歲，我們去山裏找核桃，在樹林間追蹤螞蟻，用山泉拍下兩個人的合照。那時候，我愛哭，你愛笑。

10歲，你出席我的劍道受禮儀式，我跟你去看美術館的流動畫展。那時候，我喜歡高達，你喜歡EVA。

15歲，我們從同樣的中學升入同樣的高中，我們一起嘗試攀登世界之巔，但最終未能如願。那時候，我讀三島由紀夫，你偏愛太宰治。[3]

20歲，我們考入同一所大學，一起走過“櫻□□場”也一起踏碎“銀杏大道”。那時候，我游學去中國，你交換去歐洲。

25歲，你看清了我太多的愚蠢側寫，我見證你輾轉於各種痛苦之間。你擺脫我，我便失去你。

30歲，我踞春待夏，坐秋等雪。以為餘生盡是年覆一年。

如今，我終於再遇冬寒，也感春暖。

這，是我認識你們的第12場人生。

一次次在我的生命中乍現，又一次次消散。

於是我便總是空守著，一快快凝固的破舊時間。

我聽到漫漫歲月告訴我，無人不懷冤，百態終腐朽，一切變化都難隨人願。

也漸漸堅信，世界苦澀，有情皆滅，一切欲望、幸福、優美皆為妄念。

可遺憾的是，生命斷斷續續，而人與人之間感情的深度卻徑自綿延無盡。

那麽就這樣吧，

即使我走過萬千個無法和我所期待的圓滿世界相呼應的人間，我也願意再一次走到你們面前。

在參差波動的維度間，

一起化作囚困一切的,三條等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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